吃回扣

　　李2是个拉胶皮车的，给天津老城厢侯家后的王家3少爷拉包月。
　　
　　这天晚上，3少爷和张少爷上法租界百乐门舞厅玩儿。在舞厅门口，张少爷的车夫刘财忽然问李2：“你领几个牌儿了？”
　　
　　李2疑惑道：“领嘛牌儿啊？”刘财惊讶地说：“合着你还不知道啊？只要拉客人到百乐门，舞厅都给发个牌儿，这叫回扣。”
　　
　　李2“哦”了1声：“这牌儿有嘛用啊？”刘财用嘴冲不远的1家粮店努了努：“牌儿就是钱啊。只要凑够2十个，就能上那儿换1袋洋白面。”
　　
　　李21听，忙领了牌儿回来后问刘财：“多久才能凑够2十个啊？”刘财却说：“你愁嘛，凑够十个记得招呼我！”
　　
　　两个月后，李2总算凑够了十个牌儿，刘财带着他去换洋白面。剩下的十个牌儿刘财出，两人合换了1袋洋白面，各分半袋。
　　
　　李2抽空回了家，家里人1年4季顿顿吃棒子面，见了半袋白面，都稀罕得不得了。老娘却1脸狐疑，问李2哪儿来的，他得意地说是挣来的。老娘叮嘱说：“咱家3代都是本分人家，你可甭为了这么点吃食，干昧良心的事儿啊！”李2点头应了。
　　
　　几天后，李2和刘财又在百乐门照面儿了。刘财问：“白面好吃吧？”李2点了点头。刘财接着说：“过几天，带你去个比这还要好的地界儿。”李2问哪儿啊，刘财却“嘿嘿”1笑，不言声儿。
　　
　　8月十5这天，老爷准了李2半天假。李2到家后，几个孩子围着他问：“爹，过年时，你还能挣来白面包饺子吃吗？”看着孩子们热切的眼神，李2回答说：“没问题！”回到王家后，他就后悔了，最近老爷对3少爷看得忒严，去不了百乐门，自个儿拿嘛去换洋白面啊？
　　
　　1天晚上，老爷出去应酬，3少爷逮住机会，偷偷和张少爷上百乐门跳舞。
　　
　　谁知不到1个小时，两个少爷就醉醺醺地出了舞厅门，李2和刘财赶紧上前搀扶。张少爷上车后，刘财问：“少爷，咱是回家呢还是……”张少爷晃着胳膊：“今儿高兴，你拉我……去哪儿，我就去哪儿！”
　　
　　刘财立马回了句“得嘞”，冲李2挤挤眼。李21下明白了，忙跟着刘财跑，两辆胶皮直奔英租界。刘财在谢家胡同1个挂着大红灯笼的阔门楼前停了下来，扶张少爷下车。张少爷偏着头瞅了1眼门楼，“扑哧”乐了：“刘财，你个猴崽子，倒挺会来事儿。3少爷，既来之则安之，走，进去乐呵乐呵！”
　　
　　打门楼里出来俩人，扶着两位少爷进去了。李2问刘财：“这是嘛地界儿啊？”刘财笑了笑说：“反正咱进不起。”说着他进了门楼。
　　
　　不1会儿，刘财出来了，给了李2半圆钱。他掐住大洋吹了1下，听完响儿后，说：“怎么样，我没骗你吧？1次半圆，十次就是5块，够买两袋半白面啦！”
　　
　　李2听后，心里甭提有多美了，过年的饺子有着落啦。
　　
　　老爷知道3少爷溜出去玩的事后，把他关了起来。7天后的下晌，3少爷把李2叫到走廊尽头，压低声音说：“晚上8点，在后院门口等我。”
　　
　　吃过晚饭，李2悄没声儿地来到后院门口，8点1到，少爷闪身溜出来上了车。李2问去哪儿，少爷回答说：“老地方。”李2听后心中1喜，立马屁颠屁颠跑了起来。
　　
　　后来李2又带少爷去了几回。到年跟前时，他拿了5块钱回扣，用这钱买了袋洋白面，割了2斤肥肉，還给全家人添了1身新衣，1家人欢天喜地过了个肥年。
　　
　　大年初2，李2回到王家后，才知道3少爷病了，请了好几个卫里的名医，却1直不见好，后来病情加重，老爷赶紧把他送进了洋医院。
　　
　　当天晚上，老爷把李2叫进正屋，铁青着脸问：“你给我老实说，前些日子，3少爷究竟去了哪里？”
　　
　　李2嗫嚅着说：“百乐门舞厅。”老爷突然动了怒：“放屁！到底去了哪里？”李2“扑通”跪在地上：“老爷，我也不知道那是嘛地方，在谢家胡同，是和张少爷去的。后来，少爷自个儿又去了几回。”
　　
　　老爷听后，气不打1处来：“家门不幸啊，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孽障！”
　　
　　转天1大早，李2正在扫后院，管家把他叫进账房，拿出包月钱：“3少爷1时半会儿出不了院，老爷叫你回家去。”李2问：“3少爷得嘛病了？”管家却没言声儿。
　　
　　李2只好回到原来的车厂，和从前1样满大街跑。
　　
　　元宵节这天早上，老娘对李2说：“你买盒吃食，逮空儿去看看3少爷，要是他出院了，兴许还叫你回去拉包月呢。管吃管住还有工钱，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由啊！”
　　
　　这天，李2提前歇了工，买了祥德斋的大8件，来到王家。不巧的是，老爷却不在家。管家瞅了1眼点心：“难得你还有这份孝心。实话告你吧，3少爷怕是不行了！”
　　
　　李21下子惊呆了：“3少爷他……”管家长叹了口气：“我告诉你，你可别乱嚼舌头根啊。少爷得的是脏病，够呛了。”
　　
　　李2不明白，3少爷怎么会突然得那种病呢？回家后，他把这事讲给老娘听。她怔了好1阵子，忽然问：“你是不是为了几口洋白面，拉3少爷去过暗门子？你的良心呢，叫狗给吃了啊？”说完，她脱下鞋就没头没脑地拍过来。
　　
　　李2没挪窝儿，任老娘打。他心里全明白了，难怪谢家胡同给的回扣那么高，合着是个暗门子啊！这天晚上，李2来到谢家胡同口等刘财，想劝张少爷甭再进这种脏地方了。谁知，他却见刘财在阔门楼里进进出出地忙乎着。
　　
　　李2很纳闷，过去问刘财是怎么回事，刘财却说：“哥儿们，今后多拉阔主儿来这儿，来1个，给你1块！”李2愣了1下：“你在这儿……”刘财咧着大嘴笑道：“这儿是张少爷的买卖啊。怎么样，之前给你的回扣还满意吧？”
　　
　　在回来的路上，李2琢磨了大半天，才明白是怎么档子事。
　　
　　半月后，李2听到信儿，3少爷死了。他心里十分愧疚，要是他不贪图那回扣，3少爷就不会得脏病，是自个儿害死了他啊！李2买了几刀烧纸，1边在3少爷灵前焚烧，1边心中暗暗发誓。
　　
　　1天晚上，李2很晚才回家，笑眯眯地说：“娘，今儿有个阔主儿看中了我，让我跟他去上海拉3年的包月，还预支了月钱，明天就走。”说完，他放了些大洋在桌上。老娘听后，又喜又忧。
　　
　　第2天早上，李2给老娘磕了仨响头，流着泪说：“娘，您老多保重身体。等我到了那边，会按时把月钱寄过来。孩子们要是想吃顿饺子，您别舍不得买白面。”说完，他起身抹泪走了。
　　
　　走出家门，李2却没去码头，而是来到侯家后，拿出个小布包，请管家转给老爷，然后便转身走了。老爷把布包打开1看，里面是1封信和5块大洋。信是李2请人代写的，他把在谢家胡同吃回扣的事全讲了出来。最后，李2说，他已经给3少爷报了仇，天津不能待了，只好和1家洋行摁了手印，到美国去修铁路。这5块钱是预支的，干干净净，恳请老爷收下。
　　
　　老爷惊呆了，合着昨天半夜谢家胡同那场大火是李2点的啊！他急忙打发管家去码头，说嘛也要把李2拦下来。可管家赶到时，开往美国的货轮已经驶离了码头……
　　
　　老爷慨然长叹：“这个李2啊，怎么就这么傻呢？到美国修铁路，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啊！”本站声明：以上部分图文来自网络，如涉及侵权请联系删除